古来的书家,都是诗人,诗人也是书家,像苏东坡、黄庭坚,即是诗界领袖,也是书坛魁首。至少在20世纪之前,没有听说过哪个诗人不会写书法的,更没有听说过书法家只会抄别人的诗,康有为、沈曾植、郑孝胥、马一浮、林散之等人,无不诗书兼擅。
20世纪下半叶以来,尤其是出现了“书法家”这一新行业以来,他们只管写字,不必会写诗会作文,说到此处,我曾与不少朋友一齐叹惜。
我与于连胜先生相识的时间并不算太久,但却是有深度的接触。当——我知道他时,他是沈阳市文联的主席,而且在我的画展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儒雅而有风度;当我们坐在一起谈话时,才知道他除了是文联的主席,还是诗人。在席上,他畅谈对诗的看法,对诗人的看法,并即席朗诵他的诗作,内心的激情与抑扬顿挫的韵律,深深地打动了在座的每一位:
“山,太重了;所以,寸步难行。
云,太轻了;所以,才飞上了天。
然而,山有山的喜悦;云有云的遗憾。
云的来去,总是短暂;山的落脚,却是长远。
终于清醒的云,才化作雨,去装点山的壮丽;
属于永恒的山,才穿过云,去俯瞰云的变幻。”
我们异口同声地叫好;当第二次又见面谈话时,除了继续以前的话题之外,还知道了他是书法家,而且组织了许多这方面的大型活动。纪念中国书协成立25周年的系列活动,就是在他的策划支持之下进行的。“中国书法公园”,也在他的策划之中。
除此之外,我不能不提到,他是一位具有丰富经验的经济工作者,曾被委任为2005年在北京发布的《中国企业公民宣言》的撰稿人,代表了新一代管理者的心声及眼光。
这一次又一次让我的“知道”——毋宁说是“惊异”——一个较为“立体的于连胜”呈现在我的面前心底了,也让我觉得,这是一个值得一生珍惜的文友。到现在,我仍然不敢说已经懂得他。但可以肯定的是,开阔的视野与深厚的积淀,成为他从事艺术创作的最佳基础。
除了诗,书法是他的最爱。但这二者又恰是相辅相承。诗的主旨在“诗言志”,书法的主旨则是“写字也,写志也”,二者艺术形式不同,载体不同,但表达的情志却是一致的。鉴赏大师杨仁恺先生在为他所写的《给人以智慧和力量》一文说:“诗人的才华更是如大江大河,波浪澎湃,其心声感染着人们,进一步理解积极向上的人生真谛。不是牧师的宣教,不是信徒的祈祷,而是以诗人的艺术语言,从内心深处迸发而出,给人以智慧和力量。”诵读杨老的话,我不由不佩服杨老的深邃目光。
在于连胜先生的书法创作中,每一种书体都是下过苦功的,比如篆书。但就我来看,觉得他的造诣最深和体悟最多的,而且能与他的诗人气质相配合的,还是行草书。这行草书本来就是文人雅士信笔拈来抒写性情的,一点一线间,整个人及其修养都在里面,逃都逃不掉的。
并非特殊之例,大书家往往是鸿儒,宋代的大文豪也是大书法家苏东坡在谈及学识修养和书法的对应关系时,这样说到:“作字之法,识浅、见狭、学不足三者,终不能尽妙。”意即是说,书家如果学识浅薄、见识狭隘、学问不足,其书法是不可能达到尽妙程度的。苏轼本人就是中国书法史上最富有浪漫个性和学问文章之气的书法家,他诗词文赋、书画音律无所不精。他的书法既有阳刚之美,又有书卷之气。苏轼广博的学识造就了他那种气吞万里的胸襟气度。观苏轼书法,就不由使人联想到他那“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恢弘与豪迈。所以诗人的书法,不是死守法度的书法,不是一点一线都必刻意雕琢的书法。如果只以单纯的书法家来看于连胜先生,总难免有方凿圆枘之嫌。
作为诗人,于连胜先生的书法是有气度的,因为诗人的书法应该和诗兴是一样的,或者醉来信手两三行,志在新奇无定则;或者满壁纵横千万字,奔蛇走虬势不及。于连胜先生除了继承传统之外,他把在其他方面的文化修养注入书法之中,点线疏密浓淡,章法跌荡起伏,面貌渐渐属于自家风光了。观赏他的书法,和他在一起,听他讲讲他在理论上的创获及对一些问题的看法,无疑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于连胜先生是勤奋的,他有新作发表,愿意与朋友共享,我也愿意写些文字,以表示自己的欣喜与敬佩之情。
(作者系北京大学文化艺术人才研究中心主任、研究员)
此文转载于《中国艺术报》